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瞎子阿根(外一篇) (张志忠)
来源:兵团第十三师   作者:文联   点击数:   发表时间:2017-11-01 10:19:18


阿根自娘胎出来,便两眼抹黑,什么也看不到,是个瞎子。

阿根三岁那年,在县城文工团上班的舅舅,见他终日郁郁寡欢、愁肠百结的样子,心里可怜他,于是送他一支竹笛解闷。当然还教会了他吹哆啦咪发唆……

阿根从此像着了魔似的吹,寒来暑往,斗转星移,这一吹就是十八年。只吹得风儿轻轻、雨儿细细,小狗眯缝着眼扑訇在脚下,摇头摆尾。

一根普通的竹笛,相伴了十八年的竹笛。被阿根赋予了生命和灵气,它能发出美妙绝伦的声音,如同仙间妙曲,人间难得几回听。

阿根的笛吹出了名堂,城里有个音乐人来听,击掌叫好,并聘请他去公司上班,年薪四万。

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!你要知道四万,让阿根一家八口人,辛苦两年,不吃不喝才能挣来。上自父母下至兄弟姐妹,都心喜若狂。他们把阿根装扮一新,亲自送往县城那家音乐公司。整天听惯了缠缠绵绵、矫揉造作音乐的城里人,果然被阿根那清新自然、淳朴敦厚的天籁之音征服了……他们如痴如醉,众口交赞,说阿根吹出的笛音,仿佛高山之巅千年积雪融化的溪水,翻越高山峡谷,穿过莽莽原始森林,所奏出的和谐之音,又似冰天雪地迎风盛开的雪莲花和傲立雪中的寒梅……好一个诤诤铁音,绝无半点媚俗。

阿根一炮走了,成了城里的名人。

成了名人的阿根也引起了县长的注意。他娘去世后,他不仅请了吹锁呐、打铜锣的,给他娘做道场,还想请阿根吹竹笛,用它那玄妙空灵的天外之音,超渡母亲早日去天堂之国。

“阿根,这可是给咱公司露脸的好机会,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呀!”接到文化局长的电话后,公司经理受宠若惊。

“我不想去。”从阿根口里嘴里蹦出的四个字犹如四块冰砖,寒光四射,令公司经理不寒而栗。

“为什么?难道你不想吃这碗饭了!县长大人的面子是随便可驳的吗?你知道吗,得罪了县长大人,轻则你的饭碗会没了,重则整个公司都没好日子过!”

“这是音乐,怎么能在哪种场合吹呢?这不是做贱笛子吗?”阿根痛心地说。

“你这榆木脑袋,我当是什么事,原来是为了这?哎,现在这个年代只要能赚钱,管它在什么场合,吹给什么人听?”公司经理先是哈哈一笑,接着正色说。

“我不想吹。”阿根漠漠地说。

“想吹不想吹,由不得你!”公司经理显然失去耐心,脸色一变厉声说,“你别忘了咱们签的合同,你拒绝公司的演出安排,公司有权力开除你,并让你偿违约金二万元。”

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,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。一想到那二万元的违约金,阿根便没了底气,不得不答应经理明日给县长的娘吹竹笛。

轮到阿根出场了。人们屏声敛气,等待着那天外之音飘然而至,尤其是县长仿佛已经看到了人们听了阿根的笛音,脸上呈现出的惊讶之色和欣欣然的样子——县长母亲的道场果然不同凡响!这真是他所想要的结果——县长的母亲,就是县长的母亲!

阿根深吸一口气,缓缓地抬起手臂……

天!这是什么声音?台下一片惊呼,县长脸色铁青,经理脸如死灰……

阿根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偏远小山村。

“你这个傻子……”当家里人听说阿根,为了不给县长的娘吹笛,故意前一天环了嗓子时,全都骂他。

“你真是守着金碗讨饭吃!”村里见了阿根莫不摇头叹息,一脸的惋惜。

阿根像魔鬼似的吹竹笛,吹得庭院里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,吹得鲜花凋零,吹得那只小黄狗,对着他汪汪直叫……如泣如诉、悲声切切的笛音,使那些丈夫外出守空门的女人和失去丈夫的女人,夜不成寐,悄然披衣下床,站在月光如水的窗前,泪水涟涟。

一个月后,一个月光如水、桃花盛开的夜晚,阿根死了。他满嘴是泡,手里紧攥着那支相随他十九年的通身油黑发亮的竹笛,鲜血浸透了竹笛。

美芬做梦都想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。其实,美芬长得也不错,身段凹凸有致,瓜子脸,樱桃嘴,只是脸有点黑,鼻梁上有一团芝麻样的雀斑。

祛斑霜、美白霜,国产的、进出的,油性的、粉质的……美芬的工资,除了吃穿,几乎都花在了买化妆品,可收效甚微,雀斑犹在,“脸色”依旧。

见涂抹化妆品未能使脸蛋变漂亮,美芬也想到了整容,可又不敢做整容手术,巨额的医疗费固然令她囊中羞涩,手术失败的狞狰容貌,更是令她心惊胆战、望而生畏。

世上如果有既不花钱又能使容貌变得美艳的事该多好呀!美芬望着镜子的丑脸痴痴地想,随之又为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,摇头叹息。

周末的晚上,加班到深夜,美芬出了公司的大门,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,突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行驶到她跟前,停了下来。车上走下一位女孩,径直来到她跟前递给她一张名片,说了声欢迎光临,便扭头上车走了。

街头做广告的多了,深夜散发名片,还是头次。美芬好奇地走至不远处的路灯下,开始看名片。名片是烫金裹塑,正面除了印有美容店的店名、地址。背面还有一句蛊惑人心的广告:不花钱、不手术,照样让你美!就看你是否有缘!

看过广告之后,美芬怦然心动,尽管夜已深,可她却无法遏制冲动的欲望。按照名片上的地址,美芬在城郊一处偏僻的街道,找到了“改头换面”美容店。

女老板是位高挑身材、瓜子脸模样的俊女人,当美芬问她真的不手术、不花钱,能让自己变漂亮时,她灿笑着说:“当然是真的,不过前提是要有缘。”

“怎样才算有缘呢?”美芬问道。“跟我来。”女老板转身挑开身后的门帘,带着美芬走进一间寒气逼人的小屋,屋的四周靠墙全是红木打造的三层柜架,柜架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“人脸”。“人脸”不仅看上去栩栩如生,摸上去竟跟真脸无疑,柔滑温润。

女老板指着柜架上的“人脸”说,这些脸都是换脸人寄存的脸,见美芬不解的样子,她解释说换脸分两步:第一步,制作“人脸”,就是用独制的面泥敷在换脸者的脸上五分钟,然后揭下面膜形成“人脸”。第二步,换脸。换脸者首先在柜架上要找到适合她的“人脸”,而她的“人脸”又恰好适合那个换脸者,换脸者只需把“人脸”蒙在脸上听女老板念六分钟咒语,“人脸”就变成了真脸。

“想换脸的人不少,可有缘的廖若星辰。”女老板说好多人不是找不到适合他的脸,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了,他的脸又不适合对方,他们只好把“人脸”寄存在这儿,等待缘分。

美芬很有缘。女老板给她制作好“人脸”,再次带她走进那间冰冷的小屋,她找到了适合她的“人脸”,“人脸”不仅嫩白如玉,五官玲珑精巧,尤其是一双眼睛像一弘湖水,而且蒙在脸上不大不小刚好。“丑脸”换“俊脸”,对方愿意吗?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和忐忑不安的白天,晚上她接到了“改头换面”女老板的电话,对方同意和她换脸。

换脸之后,看着镜子中艳如桃花,肤若凝脂的脸,美芬仿佛在做梦。她问女老板怎会有人把俊脸换成丑脸?“你以为脸蛋漂亮就好吗?”女老板口气冰冷地说。美芬正想说点什么,女老板的手机响了,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进到旁边屋里去接电话。美芬只好知趣地离开了美容店。回到家,对着镜子左看右看,美芬心里像吃了蜜,甭提有多美。

“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她漂亮的脸换成你的丑脸吗?”就在美芬沉浸在万分喜悦中,“改头换面”店的女老板,突然出现她的面前,冷冷地盯着她的脸问。忽然美芬心里一颤,女老板的眼神有点熟,好像在那儿见过。

“女人是个官员,她贪污受贿、卖官鬻爵……

“哦,我知道了,”智商过人的美芬,不等女老板把话说完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。

“对,你很聪明,”女老板淡淡一笑,说,“她的确是想换张脸办假护照出国来逃脱惩罚,可你做梦也想不到她是鬼吧?!”

“她是鬼?“美芬颤声问道。”对,她是鬼,“女老板轻轻拢了一下额前的留海,说,”犯罪行径暴露后,她畏罪自杀了,她原本想这下就逃脱了惩罚,可谁承想下地狱后,一个生前做过她下属的小鬼悄悄告诉她,阎王要亲自审问死者在世的功过,并视罪行轻重,处以剔骨剐肉、下油锅、五马分尸等刑法,阎王尤其憎恶贪污受贿、卖官鬻爵,她害怕极了,于是她找到我让我帮她换脸,想在阎王殿上蒙混过关。”

“你是谁?”美芬突然浑身冰冷,能通阳世两世的人,决非等闲之辈,而这个女人的眼神又那么的熟悉。

“我是谁?”女老板哈哈一笑,伸手揭去脸上的人皮。

“啊,怎么是你?”美芬浑身发颤,牙关咬得格巴响。

“你这个长舌妇,你毁了我的清白,害得我做人不成只能做鬼……”原来,美芬和婉婷就职于同一家大公司,不久前在竞聘公司副经理职位时,她这个在公司干了五年拥有硕士学位的名牌学校大学生,竟然落败于一个才进公司一年的普通学校大学生婉婷。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漂亮,而对方有一张狐媚的脸……

笼罩在“丑脸”阴影下的美芬,心态失衡,于是在各大网站通过发匿名贴,编造桃色事件来中伤婉婷。公司有些人原本就不服气年纪轻轻的婉婷当经理,这下看到贴子后如获至宝,不仅添油加醋大肆宣扬,还给经理的老婆发匿名电子邮件,打匿名电话,状告经理和婉婷的“丑事”。经理的老婆是个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炸,她跑到公司找到婉婷又骂又打……清白之身受到玷污,婉婷又羞又气,于是在一个阴雨的晚了,投进了城南的人工湖。

事情的真相是:婉婷脸蛋长得漂亮,人也特别正派,她能竞聘上副经理一职,一方面是能力所在,另一方面是公司老总和她父亲是战友,一同在边疆哨所站过岗,老总提拔她也念及了战友的情份。

“你不是喜欢漂亮脸蛋吗?”婉婷用嘲弄的口气,说,“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,可我告诉你这可是一张不受欢迎的脸!”婉婷对着美芬大吼道。

哎哟!美芬尖叫一声醒了,原来刚才是做梦。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,心说这梦太蹊跷了,半幻半真,婉婷的死的确与她有关,可她怎么又成了会换脸术的女老板,而那个女贪官又是怎么回事……太乱了,简直像一团麻!美芬实在不愿往下想,喝了一片安眠药,重新睡了觉。

第二天是周日。美芬吃过早饭到文化广场散心。文化广场,人来人往十分热闹。美芬费了好大劲,才找到一个空闲的座位。她刚坐下,一位路过的老太太,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忽然大声喊道:“快来看呀,贪官出来了……

瞬间美芬被人群团团围住了。

“你这个害人精!”

“你这个昧了良心的!”

“你这个寄生虫!”

……

果皮、纸屑、石块,随着臭骂声和唾沫,铺天盖地朝美芬袭来。

“我不是贪官,我是美芬,我是普通职员……”美芬双手护头,弓着背委屈地喊道,可没人理她。

“大家请住手,”正在这时一个戴眼镜的教授模样的人,手里扬着一张报纸挤进人群,说,“大家认错人了,报纸刚刚发布的最新消息,女贪官肖洁于昨晚在狱中畏罪自杀了!……”

哄地一声,人群全部涌向教授模样的人,伸长脖子看他手中的报纸。

“大快人心!”“罪有应得!”……看过报纸的新闻,人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,散开了。

“多亏了你,不然我可就惨了!”待人群散尽,美芬走至教授模样的人跟前感激地说。

“一场误会,”这个人摆摆手示意小事一桩,转身走了,不过刚走了几步,他又转过身摇摇头,说,“你长得像谁不好,怎么偏偏就像了那个女贪官了呢?”

“是呀,我放着自己的脸不要,为啥要换别人不要的脸呢?”美芬痛苦地蹲下身,双手捂着脸,流水止不住地从脸颊往下滚落,流进嘴里又苦又涩……

“我要换回自己的脸,堂堂正正做人,凭本事吃饭。”美芬站起身,捂着脸,一溜小跑,跑至广场对面的马路,坐了一辆出租车,直奔“改头换面”美容店。

到了那儿,她傻眼了:这是一处墓园。广东路皮市巷13号,地址还是昨晚那个地址,不过昨晚的美容店变成婉婷的坟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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